第46章 第46章(2/2)
“没碰?没碰衣衫能扯成那样?”
“您不是看见了吗?我不是还没来得及……”
“哼,刚刚是没来得及,但谁能保证之前你没做别的?”
崔老七:“……”
他看出来了,刘嬷嬷就是拿这个说事,故意压他价格,好在就算价不高,也能赚点,崔老七认栽,刘嬷嬷又给他个甜枣。
笑说:“要玩儿去前院,今日你进哪个的房我都不收费。”
崔老七眼前一亮,连声道谢,收起银钱忙不迭离开。
就这样,苍舒镜在夕影眼皮子底下,被人倒卖了两回。
没有权势,没有力量,任人欺凌的滋味如何?
夕影很想问。
但又觉得无趣。
苍舒镜死了,那一半的魂魄都散了,如今转生而来不过是另一半从夕影灵核中飘荡出去的残魂罢了。
夕影一开始就知道,苍舒镜没有彻底消失。
但他不晓得他是如何轮回的,又会在什么时候,什么地方,以什么样的方式,与他再次相见。
却不知道,竟是以这样的方式。
这便是世人口中的报应不爽吗?
午夜梦回,夕影偶尔会一个人发呆,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他想,若师兄知道他还在想苍舒镜,会怪他不争气吧?
所以,他将自己的心事藏地很好。
没人知道。
就连他自己都在自欺欺人,借着酒水将自己酿地微醺,好逃避些摘不掉的心底刺。
苍舒镜活着,他如鲠在喉。
苍舒镜死了,他孤枕难眠。
他自己都想骂一句:好贱!
如今,这根刺又出现了。
明明还是他,却又不是他。
没了记忆的人,还能算作是那个人吗?
就连积蓄心底的恨都无处发泄,哪怕看着苍舒镜痛苦挣扎,夕影也找不到报复的快感。
苍舒镜的魂魄不完整,身体不晓得还有哪些残缺,又失了眸灵,他天生就是个瞎子。
这样的他,还是那个苍舒镜吗?
夕影想地出神。
回过神时,才发现少年已被刘嬷嬷带走,刘嬷嬷没有为难他,甚至亲自扶着失明的少年,笑嘻嘻地提醒他别摔着,慢一点。
带他住进温暖干净的房间,给他拿了消肿祛痕的伤药。
这种带着浓重蓄谋的陌生关怀,让少年很不适。
果不其然,刘嬷嬷安抚几声,哄劝他以后留在这里好好住着,随后就命人抬来浴桶,安排了几个手段狠辣的龟奴,让他们给他刷干净。
刷干净……
并不是指表面上的沐浴清洁,而是……
夕影也被这样对待过。
洗刷的不止是体表,还有……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部位。
那时候,夕影无力反抗,只能哭着被摁在桶壁,被强行洗刷,这个过程或许不久,但对夕影来说太漫长了,太恶心了,从那一刻起,他就觉得自己脏了。
即便,他从未接客,他从未出卖过身体。
但别人揶揄他是从春楼走出的下贱小倌时,他无力辩驳,他确实从那种地方走出来的。
如今,这个人换成了苍舒镜。
曾经,这个人冷冷看着他被欺负,被嘲笑,又假模假样站出来为他说两句不轻不重的辩言。
如今,这个人像他曾经一样,被欺负,被强迫。
夕影想笑的。
他确实在笑。
他隐身斜靠着木墙,听着少年挣扎的动静,他笑地弯了腰,捂着脸,笑再大声也没人听见。
掌心一片湿润,笑出了泪。
再抬眸时,正对上少年饱含屈辱的眼。
那双半透明的琉璃珠直勾勾盯着他,看地夕影浑身一怔。
不是看不见吗?
再一恍神,夕影才发现,确实看不见,是他太敏感了,那双琉璃眸与夕影的不一样,里面是一片空洞,透着光,却又不被光照进去。
更何况,夕影如今是隐身状态,就算少年没瞎,毫无灵力的他也瞧不见他才是。
夕影自嘲一笑。
即便苍舒镜轮回而来,即便没了前尘记忆,他对他的反应还是那么敏感。
一阵噼里哐当声中,水花四溅。
苍舒镜到底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辱的夕影,即便毫无灵力,即便孱弱可欺,他也不甘受辱,哪怕是死,也不会被人摁着,忍受欺凌。
他是带着死志挣扎的,若不是夕影留神,少年已经撞柱而死。
夕影微哂,苍舒镜倒是比他有勇气。
逃过了这一劫,即将面对的另一场劫,夕影也是清楚的。
少年被关进密不透风,没有窗户,寂静黑暗到令人窒息的屋内。
这里是专门用来关不听话的小倌的。
刘嬷嬷不会体罚他,不会让他皮表留伤,便用这种折磨心态的方式惩罚苍舒镜。
苍舒镜没有前尘记忆,也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域之主,他只是一个落魄的凡尘少年,他怎么会不怕呢?
少年抱着膝盖蜷缩于墙角,夕影就默默靠着墙壁看他。
欣赏着他的恐惧,也愈发觉得没意思了。
苍舒镜已经死了。
这张脸一样能怎样?
这具身躯中有那半片魂灵又怎样?
他不是他了。
失了报复的快感,夕影颇觉无聊。
他叹息一声,估摸着阿娘早已归家,若他夜深了还不回去,阿娘会着急。
转身便要离开。
却听熟悉的声忽然在死寂的黑屋中响起。
是属于十五六岁的苍舒镜。
就像夕影第一次遇见他时,夕影穿着他的白衣,衣摆太长绊倒在地,摔地很狼狈。
那时的苍舒镜站在逆光下,明亮惊艳,高不可攀,他朝他附身,递出手,将夕影搀扶起。
温柔地问:“疼不疼?”
如今,少年用着同样的嗓音,却喑哑干涩地开口说:“没有很疼。”
夕影愣了下。
没出声。
他只以为那是少年自己哄自己的喃喃自言,就像夕影以前一样,坠落殊命谷底,摔断腿时,也会哄着自己:“不疼。”
岂料,少年干哑的嗓音又响起:“真的没有很疼。”
夕影:“……”
少年轻咳了一声:“额角有伤,但没有很疼。我知道你在看着我,我看不见,但能感觉到,你在。”
夕影:“…………”
“你是来救我的吗?我撞柱的时候,你挡了一下,你不想让我死。”
夕影:“错了,我想你死。”
少年微怔,却不觉恐惧,反倒笑了笑说:“你的声音真好听,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碰见过你?”
夕影:“你是个瞎子,你没见过我。”
“……”
少年沉默须臾:“我知道,我看不见,但我能感觉到。”
夕影冷嗤:“哼,感觉……”
像是生怕惊扰夕影,惹他生气,这种本能倒是深刻骨髓,少年犹豫了很久,不敢说话,怕唐突夕影。
直到感觉夕影要离开,他才着急地说:“你要走了吗?”
夕影挑眉:“怎么?你……想让我救你?”
少年却摇头:“我怕给你惹麻烦,你不用救我。”
夕影饶有兴趣:“那你知道我若不救你,就没人救你,你晓得自己将要经历什么吗?”
夕影不无恶意地,将那些腌臜的,可怖的,肮脏的事一条条数给少年听。
“黑屋会关到你听话为止,他们不会打你,但会饿着你,不给你水喝,直到你屈服,然后让你换上那种露骨的,胭脂气极重的艳色衣衫,让你像个货物一样摆在台上,任由一双双下流的眼盯着你看,品头论足,他们从你的容貌说到身材,从皮肤说到隐秘处,他们会竞价,最后拍下你初`夜,你没资格选择,可能是个猥琐下流的男人,也可能是个色心不死的老头,你会像个死物一样除去衣衫,裹进锦被,被抬入某个熏满廉价香料的屋内,任由他人蹂`躏,折磨,身体、灵魂、尊严……一样都不会给你留下。”
夕影一口气说完,带着报复的快感观察着少年的脸色。
这些事,夕影没经历过,幸亏他在挂牌前就被接走。
但他看见过。
当时春楼的嬷娘为了让他早些熟悉,亲自押着他去看别人如何挂牌买卖初`夜的。
他不想看,却被逼着看完。
以往,那些记忆他恨不得永不记起。
这一次,却将其用在折磨苍舒镜身上。
这把刀是开了双刃的,一半戮进苍舒镜心口,一半割伤他握刀的手。
“怕了吗?”
哪儿会不怕呢?
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是屈辱,更何况是苍舒镜这样的人。
十几年前,他可以伤,可以死,可以跪在夕影面前,任由对方折磨他,欺辱他,那是他心甘情愿,夕影对他动手,他反倒更愉悦。
但,尊严尽失地肮脏活下去,他不愿。
哪怕他不记得前尘,骨子里的性子是不会变的。
少年浑身都在颤,凌乱的额发下,那双空洞的琉璃眸竟也泛出恐惧的色彩。
他颤着干涸的唇问:“……是真的吗?”
夕影笑了:“我骗你做什么?你自己刚刚就没感觉到?”
他说的是,苍舒镜差点被那个叫崔老七的人欺负的事。
少年被他吓得浑身觳觫,拳头攥地死紧,指甲嵌进掌心,渗出血污。
他像是忽然悟到什么。
对着墙就往脸上撞。
夕影问他在做什么,他说:“我毁了这张脸就不用……不用经历那些了。”
倒是聪明。
夕影哂笑道:“啊,这法子似乎不错,但……脸毁了有什么用?”
“若容貌还在,你或许一晚上只用接一位客人,脸没了,便是可以随意折腾的贱`货,转手卖给走水路的船商,或者留给底层的赌徒享用,他们钱财不多,好几个人才能凑出一份,几个,或者十几个人一同睡你……”
“你喜欢这样的?”
这番话更是恶毒至极,夕影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在师兄眼里,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祇。
在阿娘眼里,他是乖巧的,有些慵懒小毛病的好孩子。
在小兔妖眼里,他是温柔的好哥哥。
只有在苍舒镜面前,他早已滋生发芽,长成参天的阴郁邪念才能毫无顾忌地散出。
神祇的面具摘下了,他露出凡人夕影的容颜。
可他又不得不披上无数的□□,装模作样地维持着一半的“善”。
另一半的“恶”只在此刻出现。
他的全部模样,只会在苍舒镜面前展露。
好畅快啊……
他像是一直平静地沉溺在水潭下多年,快要窒息了,苍舒镜再次出现,才让他浮出水面,呼吸一口空气。
夕影拦住他,冷声说:“我不是来救你的,我是来欣赏你的痛苦的。”
“你不能死,我们慢慢玩。”
夕影嗓音低沉,犹如鬼魅般幽幽道:“你听,刘嬷嬷来接你了,你很快就能挂牌接客了呢,开不开心?”最近转码严重,让我们更有动力,更新更快,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。谢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