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2章 第 132 章(1/2)
严恪停灵三日后下葬, 老宅子被他的学生们临时修葺,总算让来吊唁的人有踏脚之处。
皇上的桌案尽是请休沐的折本,一半朝臣要么是家中出大事, 要么称病,句句不提严恪, 却全都因为严恪。
用完早膳, 苏轻眉扯了扯陆迟的手, “我想让你再带我回督院街一趟。”
“漏了东西?我叫人帮你拿过来。”
“不是,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再去那儿看看。贺思远送叶蓁去码头,我独自在家呆着也无趣嘛。”
不知贺思远和叶蓁聊了什么, 总之蓁蓁与她道了别, 说仍想往北边走走,苏轻眉为了叶蓁的安全,心底里也希望她暂时离开这片地方, 是以没有劝阻。
男人不回应, 女子失了耐性, “……陆迟, 你到底带不带我去?”
苏轻眉软磨硬泡地磨着陆迟点头, 其实每次只要她多讲两句,他就不会反对。
两人坐马车回到督院街, 陆迟也好几天没来这,所幸一直留了下人扫洒,院子里保持的很干净,除了不断落下的银杏叶,枝杈快掉的光秃秃, 红绸显得艳色鲜明。
苏轻眉挽着陆迟走到树下, 枝头绸缎上面的字迹阴干太久, 沾了雨水也没变模糊。女子摘下一条,慢腾腾系在男人左手腕上,和他的檀珠缠绕在一块。
“陆迟,我听到你和长庚说,你明天就不去新宅子那边。”苏轻眉打了个结,“是不是……就在后天?”
“嗯。”
就知道如此,她不问他就不会说。
“别摘下来,我打了个你解不开的扣,等我回来帮你打开。”
陆迟瞥了眼看似复杂,实际很简单的八字结,“不摘,眉儿想锁住我,我当然是心甘情愿。”
苏轻眉笑了一下。
两人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,聊过去零碎的回忆,到了黄昏开始下雨,过了会,苏轻眉才发现不是雨,是雪,京城十月竟下起了初雪。
“好美。”苏轻眉回忆道:“京城第一次那么早下雪吗。”
“你不在这儿的那一年,下雪也很早,我记得那天是十月二十五。”
“那时你在干什么,记得那样清楚。”
陆迟侧过头,笑道,“在想你。”她那时刚走,他去哪里都能看到她的影子。
苏轻眉眼底微热,她近日许是因为那个原因,情绪来的很快,丰富敏感,“陆迟,我想你背我,你没背过我呢。”
陆迟单膝跪地在她身前,“上来。”
苏轻眉张开手臂趴在他宽阔的背上,以手势指挥,扬唇道:“往右走,绕着廊柱外的内庭,我要和你淋雪!”
男人一句打消她的烂漫念头,“淋什么雪,不怕得风寒?”
“……你真没情趣!”
陆迟不理她,反手将她的兜帽推到头顶,然后背她走到檐外,小半个时辰地上结下薄薄一层,一踩就是一个浅浅脚印,承载他们的重量。
苏轻眉亲了亲男人的脖子,“陆迟,我本来想和你赖皮,然后直接呆在督院街等你回来。”对她而言,督院街这儿的宅子才是他们的家,有许多回忆,另一座新宅冷冰冰的,只是临时避难的住所。
“本来?想了想决定乖一点?”
“对的。有个小秘密。”苏轻眉凑在他耳边,紧张又兴奋地悄声道:“我,我有身孕了,所以不折腾了。”
她对此也很惊讶,癸水迟迟不至,她易容后偷偷和拂冬去隔壁街上找坐堂大夫把了脉,结果她真的有了。为了孩子,她不能再任性,必须保全好自己。
男人闻言瞬时僵站住,意料之外情理之中,他后来没故意避开和她的亲近,的确有无法抑制的私心,但也总侥幸的以为,不会那么快。
老天还真是爱与他玩笑。
“开心吗?”
陆迟背着她继续往前走,“开心,或许时机不——”可他真的很开心。
“时机真是太好了!”苏轻眉额头抵在他的后颈,手心捂住他的嘴,哼道:“你给我好好说话,不然宝宝听了不高兴,往后不认你。”
“敢。”陆迟又道:“想取什么名字?要不要现在想想。”
“不要,等你回来再说。”
苏轻眉褪下兜帽,让雪飘落在他们身上,紧紧搂住男人,“陆迟,我考考你我们江南的俗语,家有妻房,下一句是什么?”
陆迟低笑,“家有妻房,命不可丧。”
“当你答应我了啊。”
“嗯。”
……
—
十月雨绵持,除了前日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,后来紧接着是不断的阴雨。
月末三十的夜晚,陆迟和陆修敬站在国公府门前,一切准备待续。
朔靖帝迟迟没有解释严恪,先太子的死,还有嘉柔长公主在宫里十多年的风闻,民间声怨沸腾,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崔家这么多年欺压百姓太狠,反噬得厉害。在贺涿等有意推动下,民间兴起了许多由受害者家人组成的反对崔氏的群体,借用的同样是救长公主的冠冕堂皇的旗号。
最位高权重打头冲锋的要属五军营去年上任的劳都督,此人父亲为先帝的禁军护卫,先帝对他族中有恩,因此听闻长公主在宫里,他很快就以个人名义聚集起那些队伍。
自然这些是陆迟和贺涿让劳赣演的戏,京城越乱越好,他们将百姓全拖进这个计划,最后借民兵的名义杀了李希和崔太后,推太子李毓泽上位。
陆修敬长叹了口气,“琅儿,都到了这一步,若是成了,真的不想做皇帝?你老师最希望你能继承先帝大统。”
若是想当皇帝,举事时大概会用另一种说法,贺涿提过好几次,李希的身世是假的,皇位名不正言不顺,陆子琅收回理所当然。
“二叔,这么多年,我只想救母亲。”他对皇权不感兴趣,所谓血脉,王侯将相宁有种乎,他和乞丐出身的李希没有不同。
陆迟不知想到了什么,忽地笑道:“但若是将来,我女儿想当的话,我会满足她。”
陆修敬只当他说傻话,别说现在孩子都没有,真有了,女孩子难道愿意去做女帝不成。
……
文臣一半在严阁老的旧宅守灵,余下的则在崔氏那边,西华门内的侍卫提前替换成他们的人,约定子开宫门。
整个十月,民怨把宫里几位安在炙火上烤,他们并非感受不到风吹草动,崔太后天不亮唤来崔同甫和龚桓,还有朔靖帝共同商议,至少在面对先帝一脉时,他们必须摒除隔阂合作。
晨起外面微暗,乾清宫里灯火通明。
崔太后坐在宝座,模样尚算淡定,“李希,别以为哀家不知,后军都督是你提拔起来的,算上我大哥的中军掌中卫,完全可以压制陆修敬的镇南卫,京畿三大营中,哀家,你,还有陆子琅各有一营,那么你我联手也不成问题。”
崔同甫点头,“照探子回报,他们今晚子时攻城,殊不知我们早调重兵全埋伏在宫内,就等他们冲进来自投罗网。”
“皇城北还有兵部统管的上万禁卫军后备,陆子琅根本是以卵击石,哪来的自信开战。”
李希难得不争论,连话都说得很恭顺,“太后说的对。”
崔同甫皱眉问道:“李希,你确定穆琒没有反心?”
“没有,他的一万兵士在我的眼线下上了船,若他当真想反,驻扎的城外距离京畿营二十里,我怎么会收不到风声。”李希笑道:“崔大人,我还是想再多当几年皇帝的。”
崔太后想想也对,她稳操胜券,还能借此时机将陆子琅彻底铲除,可为何她心静不下来,昨日午眠也是噩梦连连。
“怪你太信任陆修敬,居然让他蒙骗多年,否则,他们陆家哪来的声势。”
“太后教训的对,往后我一定更谨慎。”
崔太后对李希的一反常态理解并满意,平日里看他嚣张,真到了威胁帝位之时,他哪次不是把脸放在地上让她踩,大概也有原因是嘉柔长公主。
李希当年将长公主藏在宫中被她发现,她不信陆子琅死在江南,挟持嘉柔入冷宫进行牵制,看来没错。
崔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茶,信口问道:“我听青鸾说,你这个月时常到宫里见嘉柔,有事么。”
李希掩下眼里压抑很久的戾色,语气淡淡,“我去折磨折磨她,可惜她眼睛瞎了之后,没那么好玩了。”
“呵,你也够痴情,到现在连……”
崔太后嘲笑的话没说完,和崔同甫一道出了殿门,李希让陈有财将人送出去,屏风后的贺涿随后走出,他比崔太后他们先到,在这坐了一晚,他们来时才临时避让进去。
“宫里现在藏满了崔家的重兵。”
“嗯,京畿营的卢将军会提前半个时辰进宫,斩草除根。陆修敬镇南卫去托住禁卫军,穆琒的那两万兵在城关外掩藏,由子琅和你家小子去接?”
贺涿浅笑,“嗯。”算一算,他们是真的胜券在握。
李希拉着贺涿坐在龙案下的台阶上,如同他们十三四岁时一般,“贺涿,你何时发现,我在暗中帮你们清除障碍。”
“相城世子遇刺,你太紧张了。”陆迟相城遇袭,崔家旁支年轻一辈后来虽没死,但也基本拖垮了身体。
李希出离的愤怒和报复,让贺涿联想起当年皇上发了一通火,莫名将他贬谪去徽州,他在那遇到了十几岁的陆迟,一切过于巧合就不再是巧合。
而且他们后来的每一步计划都太容易,仿佛有人尽力推着走,他忍住没问,直到此刻不影响大局,他进宫寻一个答案。
“你呢,为何相信我,就不怕我到了徽州发现陆子琅后倒戈崔家?”
李希往后靠,仰起头,“你信么,这是我活的第二辈子,我清楚你们每个人的立场和结局。”
贺涿没说信与不信,“你想改?”
李希不在意地笑,“改什么啊,我只是不想她死,其他人,死就死了呗。”
譬如平磐城事件,穆青羽死没关系,她前世就是那样死的,他要穆琒和崔家为敌,严恪死也没关系,反正他前世同样没活多久,还有好多人会死,但从头至尾,他只想保她一个。
“贺涿,是我把皇姐带进宫的,我以为我能拥有她。”他高估了自己,崔太后将她完全禁锢,派青鸾看住她。起初连他都很难见到,他无力将她从那个牢笼里救出来,她凭着恨他活下去。
他活该,却还有私心,总想拖再久一点,最终眼睁睁看着皇姐死在了她差一点就能出宫的当天。
所以他醒来回到八年前,接下来做的所有的一切,走的每一步,唯一目的是让皇姐活着出去,好在比前世提前了两年。
“她离开皇宫,就不会再见我,我在世上再无牵绊。”
贺涿听出他存了死志,沉声问:“你不是还有小公主和太子?”
李希哂笑,“崔同甫送进来的妃子早有身孕,小公主我倒是挺喜欢,毕竟和我一样是被丢弃的乞儿,陆婉瑜想养就捡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很奇怪么,皇姐不要我,我也不要别人。”
贺涿无奈地扶额,低声,“李希,我最想知道,修淮到底是怎么死的,我查过不是崔家,但我不信你会派人在船上动手脚。”
李希转过头,认真回答:“你错了,真的是我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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