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92:气泡（1/2）

乔瑾一步步走向以余轻歌为原型的人偶。

人偶背对着他，听着脚步声，眼泪疯狂地往外涌。由于啜泣，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动，她用手捂住嘴巴，即是为了防止自己哭出声，又仿佛按下了身体，不让自己像决堤的大坝一样崩溃掉。

她紧紧抓着点燃的打火机，大声说：“站住！”

乔瑾被吓了一跳，不自觉地停下脚步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人偶没有回答乔瑾，而是对着乔清隆说：“乔老师，带小鲸鱼离开这儿。你是他哥哥，你得保护他。”

“我不会做这么仓促的决定。”乔清隆从地上慢慢爬起来，“真谢谢你啊，帮我接过这烫手山芋，我确实不知道该这怎么办。不过你拿着打火机谁也威胁不了，只要我们在这儿，你就不会点火。听起来不太体面，我竟然用拿命来威胁你，但挺实用的。”

人偶拿着打火机高高举起，有点像高举火把的自由女神像，光芒照耀着七大洲的土地：“乔老师，你是为了这些学生来的，现在她们已经得救了，你该带着她们离开这儿。看看她们，她们看着面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，已经快受不了了。你越快送她们回家，她们就越安全。如果我们还活着，她们永远都睡不着觉！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听到人偶的话，乔瑾意识到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，“轻歌姐姐，你这话什么意思？什么叫你活着她们就睡不着，你当然会活着……这话什么意思啊？”

人偶面对乔清隆时表现得执拗与决绝，但是一听到乔瑾叫她“轻歌姐姐”，她一瞬间泣不成声。

粘稠滚烫的眼泪划过脸颊，她才清楚地明白她不想死，甚至比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更想活着。她想和乔瑾一起吃饭、喝茶、聊天，以后还可以看电影，用同一副耳机听歌，秋天去踩铺在地上的红色枫叶，冬天把手塞进同一只口袋，春天看桃花落满街道。

还有夏天。

好想和乔瑾一起过一次夏天。

但没机会了。

人偶再一次抬起头，盈满泪水的双眼带着决绝，他转向了以乔瑾为原型的人偶，那个孩子般的恶魔：“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，但你说过你想跟我在一块，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死？”

乔瑾的人偶歪过脑袋。

毫不讲理的要求。

平时把人当备胎，无论对方多殷勤都爱答不理。最后直接来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死，这简直比大着肚子找老实人接盘还要渣。

“我不想死。”毫无疑问的答案，“但如果你要做什么，即便是死我也愿意帮你做。”

“把所有的人类都从这座峡谷里清理出去，做得到吗？”

“很容易。”

恶魔回头了。

乔清隆看到以乔瑾为原型而复制成的人偶慢慢走向他，忍不住想，这还真是一根墙头草，刚才还帮他揍人呢，现在又为了别人揍他。

“喂，乔瑾，你忘了我们两个之间的誓言了吗？”乔清隆意图再一次说服他，“你看我们刚才谈得多好啊，就是因为我们精诚合作，所以才能把这些孩子救出来，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合作下去……”

乔瑾的人偶抓住乔清隆的脖子，以公主抱的姿态把他搂进怀里：“哥，虽然违背了你的意愿，但如果你真的抹杀掉了一半人，你的人生就完蛋了。我带你出去。”

乔清隆被抱着，想挣脱却像被筑进了石头里，纹丝不动，只能用语言攻击：“你这棵墙头草，怎谁说话你都听啊，随随便便就被勾走了。喂，别这样……嘿嘿嘿，再走下去真的要出去了……我们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的吗……”

乔瑾想阻止他的人偶继续对乔清隆动手动脚，但这具人偶的强大如同魔王君临，乔瑾根本无能为力，只能任由他把乔清隆带出峡谷。

余轻歌的人偶高高举起打火机，高声说：“同学们——可能我算不上你们的同学吧——你们也快走吧，所有的事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。现在梦醒了，回家吧。”

也许女孩们确实想快点离开这里，但那些已经移情别恋地爱上了人偶的男孩们，又怎么可能仅凭一句话就离开这里？

“你们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，”人偶在打火机光芒的照耀下轻声说，像在唱歌，又轻又远，很好听，“梦见一个女孩，可能是一个普通女孩，可能来自异国他乡，甚至可能是精灵，你们在梦里和她相遇，一起玩儿，玩了整整一天，做了很多事情。但突然，你们被脚步声或者敲门声惊醒了，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，意识到原来这只是一个梦。你们连忙闭上眼睛，想要再一次入睡，但失败了。你们必须面对那个女孩根本没有存在过的现实，怅然若失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你们会慢慢忘记这种感觉，甚至忘了这个梦。我们就是你们少年时代的一个梦，梦终会消散。忘了我们吧。”

她说着，又转向了乔瑾。

乔瑾的脸上沾满了血污，但还是那张脸，傻乎乎的，她对着这张脸轻声说：“小鲸鱼，梦醒了，该起床了。”

乔瑾在地站着，使劲摇头：“你不是梦，我分得清现实和梦。哥哥总说我笨，但这一次我比他更早知道你是人偶，我不在乎。我只想和你一起吃饭，喝可乐，一起说话，你是人还是人偶我一点也不在乎。”

不在乎。

这三个字是每一个人偶毕生等待的话，她等到了。因为满足而涌起的喜悦像温水一样在她身体里奔流，穿过肺腑穿过心脏，最终涌出眼眶，化作滚滚热泪。

太高兴了。

乔瑾，能听到你这么说实在太高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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