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混日子 过日子和惜日子（2/2）

他摆摆手：“不一定非要送猪肉，我只是举个例子。本区几个局长，都是老爷子提拔的，是亲信，也都买吴哥的帐。工程咱们要继续做，这是主业。但得等待时机，不是每天都有工程可做。剩下的时间和精力，我们完全可以做点副业。所以，我们可以想想，跟几个局机关，有哪些生意可做？”

我翘起大拇指：“高明！”

确实言之有理，思路比我开阔多了，也具有操作性。

红尘滚滚，张教头确实比我用心。这三十年，因为读、工作，我走遍大半个祖国，但仅仅是天下熙熙、天下攘攘的路人甲。人生如传舍，我亦是行人，过客而已。一直被推着往前走，有时候走的急促焦灼，有时候信马由缰，傻乎乎地随波逐流。纯粹打酱油、看热闹，没心没肺。最后三心二意、两手空空、一无所有。

张教头思路不错。问题是，吴天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，他会跟那些局长开口么？

吴天说：“这些我以前想过，但有三个问题。一是我们只会做工程，其他行业都有人做，而且涉足很深，我们很难做得好；二是现在跟这些局长都高看我一眼，如果跟他们开口，以后势必矮人家半截；三是一开口，老爷子立马就知道，会说我们没有好好做工程，这也想做，那也想做。认为我们做人不知足，做事不专一，以后再帮我们打招呼，难免会有所保留。”

头头是道。看来，官二代也不是想干嘛就干嘛，顾虑还挺多。

其实仔细一想，他说的这些，都是借口。根本原因是，性格问题。他性格跟我差不多，冷眼看世界，总觉得自己的人生，还没有准备好。

张教头难掩失望，提前告退。

酒阑滋味似残春。

吴天不胜酒力，含糊着说：“董乐，我觉得自己，不该生在这个时代。”

又开始天真任性冒傻气了。

他自言自语：“我觉得人生真的挺宝贵，只活一次。但我们都在浪费生命，慢性自杀。对生命我们有三种态度，混日子、过日子和惜日子。”

见我没听清楚，他解释说：“惜日子，惜，珍惜的惜。我觉得自己这三十多年，就是在混日子，顶多算在过日子。庸庸碌碌，深感无力。”

我劝慰他：“吴哥，大家不是都这么过的么？那怎么才算“惜日子”?”

他两眼放光：“古人说“三万六千日，夜夜当秉烛”。老师教育我们，这句话是说，人应该勤奋。其实完全错了，狗屁。这句话，说的是人应该明确自己内心的选择，然后穷尽毕生，去追随内心的选择。”

太高深了，我呵欠连连：“走吧，吴哥，别难受了。太晚了，回去休息。”

扶着他到路边打车，他依旧自言自语：“今世俗之君子，多危身弃生以殉物，岂不悲哉！今且有人于此，以隋侯之珠弹千仞之雀，世必笑之，是何也？则其所用者重，而所要者轻也。夫生者，岂特隋侯之重哉?”

幸好我读过这段故事，能勉强听懂。他说的，应该是“隋珠弹雀”。

第二天醒来，蓝天白云，一扫昨夜残存的酒意，让人充满期待。

上班路上，迎着朝阳，我脑中再次冒出那个骚气的感受：越是上班无谓地忙碌，越将深深辜负这美好时光。无可奈何流年去，耕牛力尽始归来，归来又是夕阳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