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1/2)
公元九四八年,五代十国后汉,乾佑元年。
二月初八,夜。
辽汉边界,密林。
一线星芒自天际划过,在苍穹中落下晦黯的轨迹转瞬无踪;流霜覆野,月隐风狂,草木悉索碎响,惊动林间一只夜鸦,扑棱一下直冲云天,激起群鸦厉声嘶鸣;悬浮在空气中的,是霜露亦或冰屑,擦碰肌肤之际,激起一阵寒栗,辨不出是身寒还是胆寒……
几支利箭破空,擦着凌晨寒崤之气,发出嗖的锐响,在寂默的野外听得分外明晰,她手中一沉,感觉到父亲踩空跌了一下,她忙运力撑住,使他站稳。
“小檀,我们这是遭到伏击了吗?”黑暗中,父亲语气淡然,长途的奔徙让他喘息有些急促,却听不出惧意……
“是的父亲!辽人发现我们行迹了……”她诚实地回答,手一抬,挥剑挡开一支射向马匹的翎羽,那马惊了一下,嘶鸣起来。
“……小檀……不好了!……诏书……我的诏书不见了……”父亲突然惊呼起来,抖抖颤颤伸手在包袱里翻找,方才还镇定的他,此刻方寸大乱!
她忙打开自己身边的行李,将一个黄色锦袋拿了出来,锦袋里装了个卷轴,外面绣着金龙,边上写着“圣旨”二字,她急忙把它塞到父亲手里安慰道:“诏书在这,没丢!放心吧!”
“呼……没丢就好!没丢就好!这可是我大汉皇帝的密诏,为父终于盼到的!一定要仔细保管!不可有失啊!”父亲珍视地摸着诏书,长舒一口气叮嘱道。
“是!父亲!小檀明白!您放心吧!”她赶忙回答,胸臆间忽然有些酸楚。
父亲李崧在后晋官拜丞相,去年辽军攻破都城汴京,后晋灭国,李氏一族被契丹人掳劫至辽境,辽太宗耶律德光感佩其才德,赏赐万金,封为太傅,然他单对汉人朝廷忠贞不二,并不受用。不久中原建立后汉皇朝,辽帝南下用兵,不意骤然薨逝,辽兵不得已北撤,李崧竟意外收到中原新帝的密诏!诏书以太师一职请他还朝辅政,他欣喜异常,隔天就秘密拖家带口离开辽辖之镇州,匆匆往汉境奔逃,这诏书在他看来重逾性命,珍贵万分,汉臣对中原的一腔赤诚,令人动容!
她重新把诏书收好,忽听空中有异物破空之响,抬头一望,竟是漫天飞矢激射而来……
“伏地躲避!”她眼明手快,拉着父亲就地避到了一个土丘下!转头看看后面跟着的家人仆从,总共三十几人,他们面面相觑沉默着,眼中都不约而同升起了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!
难为他们了,作为家族的成员,他们主动放弃在辽国刚刚经营起的平稳生活,心甘情愿冒着被辽人截杀的危险,跟着作为家主的父亲深夜潜伏,从辽人控制的镇州,千里迢迢朝着后汉都城汴京奔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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